激情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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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想问他,当初为什么要抛弃他,为什么要把他送去孤儿院,为什么那么多年都不来与他相认。
他更想问自己,为什么看到他时,除了憎恨与愤怒,心中依然藏着憧憬与依恋。
即使已经什么都记不起来,他却仿佛还是能感受到对方曾赋予过自己的那些怜爱与温柔。
可是为什么那个人,如今变成了这般可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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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来被判处有罪的人都会被流放到高肯的雪原,罪人们会在那里劳动赎罪,直到抵消自己的罪孽后才得以归家。
但有罪的国王会去哪里呢?
纷争暂且平息,基拉马上就要成为修戈丹的新王,而前任国王拉克勒斯则因侵[隔]略与叛国的疑罪被迫退位,如今只是被软禁在王宫的一侧。
虽然基拉一直否定着对方王就是国家的论调,认为王与人民应该平等,但就结果来说,国王这种存在似乎到底还是享受着优待。
他回想起自己当初被抓捕,没有辩解的机会便直接被扔进了极寒的监狱中,那时候可没有谁因为“嫌疑未定”而让他哪怕拥有一个火炉。
可拉克勒斯现在却仍养尊处优地居住在城堡里,仅仅是被禁止了与外部的会见和通信,但生活上依旧还是吃着相比贫民无比奢华的饮食,睡着柔软宽阔的大床,他丝毫不必担心因为夜晚太饿太冷被冻得发抖、冻得清醒——即使他现在罪大恶极。
真是非常讽刺。
这种几乎等于保释的拖延是权臣和贵族们的一致决定,他们固执地认为前国王若被他国审判必将有失权威,这会导致守护之国的地位下降,所以通过各方施压,要求基拉同意了让重兵守卫王宫。
对外的说辞是防止拉克勒斯逃跑,实际上却是防止其他四国强行带走前王进行审判和惩罚。
基拉确实依照他们的意思做了,其他几位王对此或有感到不满,或者表示理解,但没有任何人怀疑他于这件事的被动性。
——但实际上,基拉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会被他人左右、任人摆布的孩子,尤其不会听从这些只会强征赋税,劳役平民的权贵们的论调。
但他还是全程都保持了沉默,并对不交出前王这个决议表示了默许。
他让拉克勒斯继续待在了守护之国,只是这并非出于手下留情或者一种保护。
——基拉·哈斯提,认为拉克勒斯·哈斯提不应该被送去高肯国审判
——因为这样的国王,应该被他亲手斩杀。
拉克勒斯的所犯的罪孽怎么可以被轻轻地放下,只是在冰雪中赎罪就可以呢?
明明他曾是国王,正因为他曾是国王。
所以才如此的不可饶恕。
真是可笑,他曾是那样的仰慕他,而如今,亦是同样深刻的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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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拉曾经很羡慕那些有家人的孩子,虽然孤儿院中也尽是和他一样无家可归的小孩,但每当玩耍时看到有亲人陪伴的孩子路过,他依旧忍不住投去目光。
他会尤为关注那些有兄弟的家庭,并且莫名其妙的对他们报以好感,心中也倍觉亲切。
他过去对这种偏爱有着长久的疑惑,但现在他终于明白,这都是因为自己也有过亲爱的家人。
而其中,更是有一个幼时的他无比喜爱无比依恋的兄长。
初来孤儿院的那几年,他经常妄想自己也有一个哥哥,一个在那遥远到记不清的过去,说不定存在的哥哥。
他想或许自己也曾如那些孩子般被兄长拥抱,或许他也曾因为顽皮被兄长教训,而在寒冷的夜晚,那个幻想中的兄长则会握着他的手,哄她入睡,亲吻他的额头。
如此一来,他的寂寞,饥饿和恐惧便会被缓解。
而如今当他发现这些妄想或许并不只是妄想时,却没能感到哪怕一丝的开心,错误的时机得到真相的说明,只能徒劳地被愤怒和悲伤淹没。
那个妄想中温柔完美的哥哥,竟然是背弃了他的信仰,背弃了所有的国民,令他恨到想要弑杀的国王。
为什么。
他只能如此向天质问。
过去的基拉不是没有想象过如果自己的哥哥是拉克勒斯陛下那样伟大的存在多好,毕竟在他长大成人的这些年中,他几乎是爱民如子的红王这一理想人设的盲信徒。
但在他还无比敬爱着王的时候,没人给他这个答案,当他已经决心成为弑君者推翻对方统治后,才被人揭开这个荒诞的真相。
于是他的心也被揭开了,几乎要呕出一片狼藉的血。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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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我抛弃了你,为了这个王位。”
依然维持着尊贵的国王走向基拉,他看着他,露出浮于表面的笑容。
“明明我才是哥哥,你却总要来争夺我的东西。”
“当年竟没有夺走你的性命,果然一时的仁慈会铸造不可挽回的错误。”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披着斗篷的少年无望地看着对方,今天,心底还存在的某种幻想强迫他来到了他的面前,强迫他向他问出这些没有必要确认的问题。
而直到此刻,他依旧还是不愿意面对最丑恶的现实。
“以前你连稀有的彩虹珠露也会全都让给我,因为我喜欢,你就假装不喜欢。”
这是他唯一记得的事,那些灰烬般残存着余温的回忆中,他爱吃的食物总是源源不绝。
“那是为了演给父亲和臣下看的啊,这些作为长子的美德与品行。”拉克勒斯又向前了一些,他俯身用锐利的目光与基拉对视,然后轻描淡写地开口,将对方那些美好的回忆破坏殆尽,“这都是我该做的,基拉。”
“还是说,你很希望我再拥抱一下你?”
红之王一脸轻松地向自己的弟弟张开了双臂。
基拉打开了对方伸出的手,难止的愤怒与剧烈的心痛让他的身躯开始颤抖,垂下的手指也握成了拳头。
原来那些关于亲情的妄想,真的只是妄想。
他所敬仰的兄长并非真心的爱护他,至少在得知他是个威胁后,就再也没有了。
他在对方嘲笑的目光中心如死灰。
冻结。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比被囚禁在高肯时更寒冷。
“那么国民们呢?你费尽心机得到了安稳的王座,为什么又要这样对待他们!”
基拉眼中燃烧着怒火,不自觉地放大了声音。
他质问他,他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如此伤害这个国家,只为了实现那所谓的野望。
“你或许已经忘了。”拉克勒斯直直地看着基拉的眼睛,即使只是一个台阶的高低,他仍然倨傲地俯视,“但我曾经确实有答应过你,要当一个好的国王。”
“我自认为没有食言。”
“这是你当好国王的方式?放任国民被杀害,只为了侵[隔]略他国?”
基拉的心中此刻只剩下了愤怒,怒睁的眼睑红了一圈,而他这幅好懂的表情,被拉克勒斯尽收眼底。
曾经的国王似乎对此相当满意。
“我告诉过你,我即是国,完成我的愿景,就是完成这个国家。”
“我会杀了你的,拉克勒斯!”君王之剑再次被抽出,锋利的剑刃带着王者的怒火指向被定下罪行的男人,可对方只是挑了挑眉毛,然后用手指抬起了剑尖,将它带向自己的脖子。
“你真的下得了手吗?基拉·哈斯提。”
“做得到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动手。”
拉克勒斯微笑着问他,满脸的虚情假意,甚至还有一丝嘲讽,和曾经亲切的笑容完全不同。
曾经……是的,或许存在的曾经的笑容,基拉并不能真切的想起来,但他就是些许记得应该有这样的记忆存在。
那种笑容是充满爱意与温度的,能让幼年的基拉开心一整天。
但是为什么呢,如今他的这位兄长却变成了这样一副满心权力与阴谋的样子,这些笑容也无法让基拉心中获得一丝一毫的温暖。
他只觉得很冷,越是对峙,这种寒冷就越是无法忍受,它从他的心蔓延到身上的每一处,冷到无法再挥动自己的手腕,冷到不愿再在这里待下去。
最终他自嘲地露出一个仿若哭泣的笑容。
“我恨你。”
“而且永不原谅。”
年轻的新王最后看了前王一眼,拿起剑转身离去。
只留下了无限的落寞与悲伤,任凭对方如何品鉴,都再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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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拉离开了,宽阔平直的通道使他的背影消失得很慢。
拉克勒斯像目送般看着对方走到绝不会再回头的距离,才终于隐秘地微笑起来。
他轻轻阖眼,然后抬起自己的右手,举到了眼前。
从手的这条连线窥看。
这样一来,那个纤细的少年就好像站在了他的掌中。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亲爱的弟弟。”
END.